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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时校园文化生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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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战时校园文化生活

战时的沙坪坝属重庆磁器口行政区管辖,称为沙磁区。中央大学校舍就建在沙坪坝松林坡上,校园与重庆大学毗邻。穿校南行,是教育家张伯苓于抗战前夕创办的南渝中学,抗战爆发后,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就设于此。北行至磁器口,是一小河与嘉陵江的汇合处,这儿有四川教育学院。松林坡的对岸,是风景优美的磐溪,嘉陵江从坡下潺潺流过,有一小规模蓄水库,是中央研究院和中央工业实验所的所在地。各校所常有演讲会、歌咏会、话剧、土风舞等演出,每次活动海报一贴出,师生均可自由参加,关系融洽。当时的沙磁区是重庆学术、文化中心,而中央大学是这个文化区的核心。

(一) 名人讲演

学校在授课之余,经常举办各种类型的学术讲座,当时影响较大的重庆“沙磁区学术讲演会”就是由中央大学主办的。每周日借重庆大学或南渝中学礼堂,敦请学界、政界或来华外交使节等社会名流作讲演,如翁文灏、潘光旦、李烈钧、孙科、卢作孚、美驻华大使詹森,职位最高的要数英国前首相艾德立了。校内举办的各种学术活动形式多样、内容丰富,如应中央大学教授会邀请,冯玉祥将军来校演讲,还兴致勃勃地给师生们朗诵自己创作的“丘八诗”;最受师生欢迎的要数应“中苏问题研究会”邀请,时任中共南方局书记、兼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作的讲演,听众十分踊跃,沙磁区其他学校也派来代表,中央大学的临时礼堂挤得水泄不通,连窗台上也站满了人。讲演结束后,同学们久久不肯离去,一致称赞:“还是共产党有办法!”“中国有希望了!”文学院主办的诗、词、曲和外国名著系列讲座,由著名教授主讲,听众可以发问,提出不同看法,共同讨论研究,参与者十分踊跃。还有各种展览也深受欢迎,如师范学院艺术系教授徐悲鸿东南亚讲学回国的演讲和画展,吴作人大西北写生归来举办的边旅画展都受到学校内外观众的关注,工学院为开阔师生视野、更新知识举办的科学讲座和电机、电讯、航模等科技展览等。

(二) 名目繁多的社团

学校内的各种社团,经过训导处批准,建社宗旨明确的不下七八十个,有文艺习作性的、学术研究性的,有联络感情、砥砺学行的,有宗教研究性的,也有宣扬三民主义、研究战后建设的,等等。其中最活跃最有影响的是“中苏问题研究会”、“中大文学会”、“女同学会”,他们的活动常在校园里,甚至在沙磁区引起轰动,给师生留下深刻的印象。如“中大文学会”举办的高尔基文学作品讨论会,被认为是一次最高水平的无产阶级革命文艺理论的探讨,使青年学生得益匪浅。“女同学会”在1939年“三八”妇女节时,邀请邓颖超为中央大学和重庆大学两校女同学作了题为“抗战形势与妇女解放运动”的报告,给女大学生留下难忘的印象。后来,上述三个团体被当局认为是左倾社团,教育部多次行文中央大学“严防左倾团体蔓延”,要“切实指导纠正”等。训导处便以整顿社团为名,明令禁止“中苏问题研究会”和“中大文学会”继续活动,“女同学会”也改换了会长。

学校的文艺社团也搞得生动活泼,丰富多彩。嘉陵歌咏队每逢节假日或校庆集会都有精彩的演出,为大家称道。“风云”、“大地”、“万岁”三个剧社,集中了学校的戏剧爱好者和研究者,曾排演出郭沫若的大型历史剧《棠棣之花》,曹禺拇笮突熬纭独子辍贰ⅰ度粘觥?等,还被邀请到重庆市作募捐公演。也有部分同学利用节假日组织起来,走出校门,到乡间传播文化知识,为工人、农民开办识字班,教唱进步歌曲等。在这方面,柏溪分校的同学表现得更为活跃,医学院的学生到农村、矿山宣传疾病的预防和治疗,很受工人农民的称赞。

群众性的体育活动并未因场地限制而受影响,拔河、立定跳远、接力赛跑成为“三大传统运动项目”经久不衰。院际间的篮排球赛频繁,工学院与法学院往往是常胜冠、亚军。此外,校际间的各种体育比赛,中央大学也常常取胜。

(三) “欢迎毛先生!”

最让同学们激动不已的,是1945年在中央大学校园里看到毛泽东。日本无条件投降后,中国人民结束了长达8年的抗战生活。蒋介石接连三次电邀毛泽东到重庆进行谈判,8月28日,毛泽东、周恩来、王若飞来到重庆,共商国是。

9月中旬的一天,毛泽东利用谈判间隙,乘车来到沙坪坝中央大学看望长沙第一师范的老同学熊子容(时任师范学院教育系教授)。当毛泽东乘坐的吉普车路过学生食堂门前时,路的两侧早已挤满了吃中饭的同学,同学们端着饭碗,不住地高喊:“欢迎毛先生!欢迎毛泽东先生!”听见同学们的欢呼声,毛泽东便从车里探出身子来,伸出手臂连声说:“中央大学的同学们好!”“中央大学的同学们好!”

同学们看到毛泽东身着浅灰色中山装,笑容可掬、神采奕奕,钦佩至极,都认为毛泽东、周恩来、王若飞赴重庆谈判,显示了共产党人的雄才大略,是以国事为重的伟大行动,将给中国人民带来光明和希望。

(四) 学府“穷相

这一时期,中央大学学生的精神生活是比较丰富的,而物质生活却是相当艰苦。那时在学生中广为流传着“顶天立地”、“空前绝后”两句极为形象的话,是战时学生现实生活的写照。“顶天”,就是下雨没有伞,光着头淋雨;“立地”,是鞋袜洞破,光脚着地;“空前绝后”,就是裤子前膝或后臀部穿破了,大学生赤贫到衣衫不整,添置鞋袜都不能够,这是怎样的窘困啊!

抗战初期,国家粮食部供应中央大学每天30担(包括教职工)平价米,这种平价米质量极差,杂有沙子、裨子、霉变米、老鼠屎,煮出来的饭难以下咽,同学们戏称为“八宝饭”。贷金、公费伙食标准低,菜蔬少,八人一桌,常年食用的是萝卜、白菜、蚕豆、豆芽、牛皮菜(甜菜)等,难得有几片肉放在菜面上,成了点缀品,有大字报上说:“伙食六块还算好,加了两块(元)吃不饱,肉片薄得风吹了……”。到开饭时,饭桶一到,蜂拥而上,以致有一次竟将一位矮小的女同学挤落到稀饭桶里。1940年以后,重庆大米紧缺,每天供应中央大学的30担平价米也得不到保障,买不着米,食堂难为无米之炊。《中大周刊》曾以“莘莘学子 嗷嗷待哺”为题报道:近日重庆米源不畅,学生饭厅因购米不着,煮饭减少,由每日一粥两饭改为一饭两粥。

穿不暖,吃不饱,住的是黄泥糊的竹笆屋,睡的是“统舱”,几十个人,多至百人挤一大间屋子,拥挤不堪,潮湿更甚,加之重庆气候闷热,蚊子、臭虫繁殖特别快,疟疾病人尤其多,中央大学师生差不多每个人都有疟疾病史。由于长期营养不良,医疗卫生设备差,师生中肺结核、肝炎、肠炎的发病率也很高。1942年12月,成都《新新新闻》报以《教育上一严重问题——沙坪坝肺病蔓延》为题,报道了中央大学师生的健康状况。学校限于经费和设施,患者无法隔离,治疗困难,只得呼吁社会各界给予支持。

远处成都“天府之国”的医学院和畜牧兽医系的同学们,日子也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美好。《中大周刊》报道:“畜牧兽医系伙食团5月原定伙食费65元,后因米价暴涨,预算不敷,28日停火,学生们均在外面零吃,有整日吃稀饭烧饼者,有一日仅吃一顿者,且有继日不得一饱者,情形至为狼狈云”。(中大周刊社编:《中大周刊·大学生穷相》,1941年6月8日。)

由于贫困和疾病,不少学生不得不中途辍学。1943年上学期,全校休学或保留学籍者就达343人,几乎占在校生总数的1/10。学生是如此,教师的日子也不好过。抗战初期,重庆米价每石10元,教授月薪最高者为360元,助教70元,维持一家生活尚可。后来,物价暴涨,货币贬值,1941年重庆黑市米价高达300元一石。虽然政府设法提高薪金,实行米贴,按月供应一定数量的平价米,教授增设研究补助费等,也是杯水车薪,并未改变每况愈下的处境。有些子女较多的家庭,初以积蓄贴补,继以典当接济,而物价却不断上涨,终于跌入贫困的深渊,生活甚为凄惨。《中大周刊》上不停披露:“本校某院长购得玉米一石,磨粉充饥。”“L教授因支出日增,停止子女上学读书,并典当太太首饰”。“T教授已将太太皮货,自己的照相机委托拍卖行拍卖。”“某职员近因面粉价廉于米价,已两月不知饭味”。(中大周刊社编:《中大周刊· 学府穷相》,1941年5月11日。)为了生存,教授们超负荷地外出兼课,“师范学院某教授在北碚复旦大学、磁器口教育学院、柏溪分校以及校本部四处上课,实感疲于奔命。”(中大周刊社编:《中大周刊·大学杂景》,1941年6月2日。)师生们几乎全是在饥饿线上挣扎。

1942年发生的“朱森事件”,不仅在中央大学,也在教育界引起极大的震动。朱森是构造地质学家,时任地质系主任,兼任重庆大学教授,因其妻(家庭主妇)不了解米贴新的规定,将中央大学和重庆大学送去的米贴都收下了。事后有人向教育部告发,说朱森利用职权领取双份米贴,教育部未做调查,即作通报批评。时值朱森刚从野外指导实习回来,胃病复发,住进医院,得知此事后,极为气愤。尤使朱森不能容忍的是教育部竟派人到医院进行盘问。一位向是清廉自守的知名学者,经受不了这种人格上的侮辱,病情加剧,引起胃部大出血,含冤谢世。此事发生后,激起教育界同仁对国民党当局统治者的极大愤恨。

(五) 钻防空洞成了“必修课”

1940年以后,日军开始大规模地空袭重庆,敌机的狂轰滥炸,扰得师生们教学无序,寝食不安。8月下旬的一天,135架敌机空袭重庆,其中27架冲沙坪坝飞来,不足200亩的校园里,中弹30余枚,除3栋教员宿舍偏远未被波及外,其余的教室、宿舍均遭破坏,损失百万元,所幸正值假期,学校人员不多,只有两名校工受伤,仅隔一周,修复工作刚开始,敌机再次袭击中央大学,图书馆、教员宿舍和汽车库被炸,引着三辆客车起火烧毁,师生们几乎无处安身,露宿在松林坡上,只得向重庆大学和中央工业专科学校商借校舍,让师生暂住,一边修复,一边复课,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教学秩序与生活。

为了减少人员的伤亡,学校修筑了防空洞,成立了中央大学防护团。防护团有健全的组织、缜密的防范措施和严明的纪律。每逢空袭,防护团发出预备警报,师生必须迅速进入附近的防空洞。若紧急警报发出后,仍有逗留在外的,须按情节轻重予以处分。于是,钻防空洞又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。有时紧急警报响过,大家也进入了防空洞,飞机却没有来,师生门只得坐洞(防空洞)窥天,飞机来了,就往里钻;飞机飞远了,再出来。最让人头痛的是一天空袭几次,就得进出几次。洞内空气污浊,即使装有通风机,也令人作呕欲吐。森林系一位教授对沙坪坝的空袭作了详细统计,有一个月空袭高达28次,有一天钻了5次防空洞。频繁的空袭不仅给师生正常生活带来威胁,还有灭顶之灾的可能,1940年10月,成都华西坝被炸,医学院所在防空洞中弹,两名学生当场被炸死,一名受重伤。

八年抗战的苦难生活,让人不堪忍受,但是并未使人因此消极、沉沦,师生们通过艰难的磨练,更增强了民族意识和不畏艰苦的精神。